花开

君从故乡来,应知故乡事。来时绮窗前,寒梅著花未?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假期从家乡带过来一袋李庄盐花生,又香又脆,吃得我满心欢喜,好多年没吃到过这么香脆的花生了。这东西一吃就会上瘾,但我尽量控制,好让这来自家乡的开心味觉持续天数长一点。昨晚终于只剩最后几颗了,不舍间唤来许多思乡之情,寒灯思旧事,火车警愁眠,尽管我离家还不是那么远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话说我小时候,家人也曾炕制过盐花生。到收获季节,山沟里来的农民背来满背篼的生花生,花生壳和鞋上还带着山里红色的泥土。花生用香料经一定工艺炕制好后,粒大饱满的被挑选出去卖个好价钱,剩下发育不完全的小花生留作自己吃,但实际上,小花生才是最好吃的,其香无比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炕花生的岁月一溜而过,如今的大人们或在外打工漂泊,或在家本份劳作,好多年不做炕花生的生意了。我也只是在记忆中追寻那种美味,难得再品尝到那么让人振奋的好花生了。寒假回老家见到外公,依然每天两顿必然三两白酒,两袋盐花生,慢慢剥,慢慢品,颗颗香脆中,有些东西总是不变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我住江之头,君住江之尾,彼此情无限,共饮一江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再话说这个李庄还是有点特色的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首先是地理位置。滔滔金沙江水奔腾到宜宾与岷江汇合,之后更名为长江,于是宜宾便号称为『万里长江第一城』,但实际上呢,长江又是整个流域的通称,所以一般人听到『万里长江第一城』,多半会联想到遥远的西域唐古拉山口,那会有什么城啊?…况且宜宾以下至上海入海口还不到2800km,这个『万里』显然是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所以为避免误会,宜宾还是自称『千里金沙最末城』更确切些。但既然已开了这个先河,接下来,李庄作为宜宾顺长江而下的第一个镇,便名正言顺地号称『万里长江第一镇』了,南溪号称『万里长江第一县』,说不定还有第一乡、第一村啥的,虚名也要图啊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其次是特色名吃。李庄远近闻名的一花(盐花生)、二黄(黄辣丁、黄粑)、三白(白肉、白酒、白糕)算得上是独具特色,颇有魅力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不必说香脆可口的蒜泥盐花生,也不必说极品鲜香河鱼黄辣丁,单是李庄白肉就堪称一绝。所谓白肉是指凉拌肉,选料和火候不用说,李庄白肉最妙最独特之处在于它的精湛刀工。片出的肉片每片长可达20至30公分,宽15至20公分,厚仅1至2毫米,几近透明,没有多年熟能生巧的功夫是搞不定的。又长又薄的白肉片再配以精心调制的蘸酱,吃到嘴里的口感那是…不摆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Last but not the least,是李庄的历史文化。李庄是一座古镇,完整保存着许多古迹古建筑。其实要说老式四川民居、街巷、青石板路、九宫十八庙等,倒不一定为奇,在川南不少小镇都可见到这类景观。然而李庄不止这些。

 

记得大二时选了中国传统建筑课,周五下午跑去图书馆,翻开一本本书,“李庄”二字频频映入眼帘,才发现那个曾离我那么近的地方,原来我根本不曾了解过。以前只听说仿佛抗战时期同济大学搬到了李庄,没想到还有中国营造学社、中央研究院、中央博物院、金陵大学等众多学府和院所,更有傅斯年、童第周、陶孟和、董作宾、梁思成、林徽因等光辉耀眼的人物云集此地。真不敢相信『梁上君子,林中美人』曾在那里生活了六年,并在那里完成了《中国建筑史》。那是怎样的年代啊,物资匮乏,生活拮据,学术之火却在顽强延续。林徽因长期困守病榻,依然和梁思成一起整理资料;费正清、李约瑟等曾亲自前来探望;寒舍中,豆黄油灯下的透支工作、理想与坚持;窗外,长江滚滚不舍昼夜,山间草木几度荣枯……每每想到这些,我的心里就抑制不住感动和激动。那个下午在图书馆的痴迷阅读,使得李庄这个词在我的心中多了些神圣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07年寒假,我和几个同学去了李庄寻访。走在充满古韵的街巷中,不时看到各种旧址。平静悠闲的小镇,是气定神闲的淡然,不居功、不夸饰、不炫耀。没有了学子意气、鸿儒笑谈,时光只是在青石灰瓦间静静流淌,但那里的一切,却依旧有着智性与力量。位哥说得好(南游记·重访李庄),不是谁成全了谁,李庄是让人钦佩的,它“经得起繁荣,也赖得住寂寞。宁静质朴,没有丝毫的浮躁。就像他所矗立的地方一样,看得见下游的喧嚣,却独守着上游的宁静。”

发表回复

您的邮箱地址不会被公开。 必填项已用 * 标注